李寒眉頭鎖著，盯著地上那具小嬰兒的屍體，那屍體小小的，光著身子，看得出來是才生出來不久，就被丟棄到這裏來了。

“你……會覺得我很聖父吧？”他咬了咬下唇，躊躇地道：“我確實同情……但心裏又清楚的知道，只有一個選擇……”

“不，唯一的選擇，對它來說，是好事。”周錦畫收回視線，淡淡地道。

然後他偏過頭，朝著門口剛目睹了這千鈞一發時刻的王爽吩咐道：“從安全樓梯上去，告訴醫院的人，醫院裏有人之前在這裏違法做了墮胎手術，留下了一具嬰兒屍體，以及……還在這裏找到了當時給人違規做手術的醫生的屍體。”

王爽楞了楞，忙應了一聲，咚咚咚地跑上去了。

負一樓的這間曾經的太平間裏，很快就只剩下周錦畫和李寒兩人了。

周錦畫一只手擡起，修長的手指輕輕動了動。

一剎那間，包裹著嬰靈的紫色光芒，在“藪！”地一聲之後，忽然就迸發出深紫到近乎濃黑的火焰來，而火焰的中心，耀眼地像是白色。

像是在燃燒。

可奇怪的是，本來應該感到灼燒痛苦的嬰靈，卻似乎覺得更舒服了，像是在母親的懷抱裏睡沈了的孩子。

“周錦畫？”李寒不知道他現在是在做什麽。

“此刻……應該是它從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以來，感覺最溫暖安全的時候了。”周錦畫看著火光，不疾不徐地道：“它今後，再不需要尋找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溫暖了。”

李寒轉頭看他，明亮的雙瞳裏，映著這一團紫色的火焰，火焰在他眸底跳躍晃動，最後終歸是漸漸變小，熄滅。

周錦畫的臉上看不出悲喜，也看不出一般人對此的恐懼或者憐憫。

如果非要說的話，周錦畫給他的感覺，有的時候，和悟明大師臉上那種看破塵世的無悲無喜，很像。

雖然兩人明明就不一樣。

悟明大師是得道高僧，而周錦畫是很有些隨性的富二代、生活上的邋遢鬼。

可不知道為什麽，他卻覺得，在很多時候，周錦畫身上似乎都透出那種超脫一切的透徹，和靜謐。

回頭，那一具小小的身體，已經在那團紫色的火焰包裹之下，煙消雲散了。

今晚在這裏找到了另一具屍體，醫院查出來的結果，誠如周錦畫所說，那個人就是瞞著醫院，私底下收錢，替人違規操作打胎的人。

雖然依舊只在手術刀上發現了她自己的指紋，也沒人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潛回醫院，又跑到這間廢棄已久的太平間自殺的。

李寒忽然想到之前來醫院試圖打胎的那對夫妻，看來，他們口中提到的人……應該就是這個人了。

王爽的傷看上去很慘烈，但因為李寒及時阻止，包紮一下其實也還好。

徐澤陽終於還是安全地出院了。

出院後，回了家舒服服地在家修養，身上外傷好得七七八八了，骨折這些姑且算是內傷，只要不老碰到，也就還好。

徐媽媽心疼兒子極了，每天這個湯那個湯，完全沒停過，徐澤陽的日子過得美滋滋的，偶爾還能讓家裏的阿姨偷偷給他買口麻辣燙過過癮。

比在住院那陣，被盯得牢牢的時候要好多了。

就是長時間不運動，肚皮上原本的肌肉線條，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，飛快消失。

王爽天天在群裏樂，說自己的現在，就是徐澤陽的明天。

徐澤陽當然不肯，拆石膏的日子還遙遙無期，就已經開始計劃鍛煉了。

天氣不知不覺地也漸漸涼了不少，就連道路兩旁栽的樹原本盛夏時茂密的葉子，也染上了秋意，卷著邊兒的葉子邊兒發了黃，縱使中間還是綠瑩瑩的，但徹底變成一樹的秋黃，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了。

下班時，路上人潮洶湧，下班回家的大軍一陣陣湧進各種地鐵站、公交站。

回了家，李寒剛進玄關就聽到客廳裏開著電視的聲音，似乎是在放著什麽古代的紀錄片，周錦畫抱著抱枕靠在沙發上，客廳裏的落地窗光線明亮，照在他身上，越發地映得他像是一只懶洋洋曬太陽的貓兒一樣。

“你今天買了橘子回來了啊？”李寒把包放下時，就看到了沙發前的小方桌上，用碧綠的盤子裝著一個個金燦燦的大橘子。

一個個金皮幹凈明亮，有的還帶了幾片葉子，堆疊在一起，襯著下面的綠盤子，特別好看。

“不是，這是客戶送的。”周錦畫放下抱枕，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接著躺著：“買花的客戶。”

李寒本來還想著，居然是客戶送的，但一聽是買花的客戶，一下就明白了。

這種客戶和生意上的那種不太一樣，在他們眼裏，像周錦畫、悟明大師這樣的人，維系好關系，總是沒錯的。

李寒哦了聲，就洗了手，去了廚房，和往常一樣系上圍腰開始準備晚飯。

洗好菜，鍋裏的油也燒熱了，劈裏啪啦地冒著泡。

李寒把菜撒下去，握著鍋鏟利落地翻炒著蔬菜，綠油油的新鮮蔬菜在鍋裏翻滾，時不時炸出清脆的聲響來。

“寒寒。”周錦畫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旁邊，喚了他一聲。

李寒以為他有什麽事，就轉過頭去，嘴裏立刻被塞了什麽東西，下意識咬了一口，甜甜的汁液立刻淌了出來，溢滿了味蕾。

“甜嗎？”周錦畫彎著好看的桃花眼，笑瞇瞇地問他，手上還有著缺了一瓣兒的橘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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